傍晚,拥挤的候诊室逐渐安静了下来,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洋洋地落在窗台上鲜黄的仙人掌花上,主任得空泡上一壶茶,静静地和我讲起近日拟方中的得失。

门外传来轻轻的扣响,我连忙迎上前开门。来的是一对母女,老人身子骨还算硬朗,灰蒙蒙的眼睛却失去了神采,干枯的双手不安地律动,两唇嗫嚅不已,分明想说什么,却怎么也开不了口。

默晌,一旁的女儿望着主任,“我来说一下情况吧,妈妈嘴里的溃疡又犯了,这次发得比以前厉害好多。”

主任从消毒柜拿来一根压舌板,打开手电迎上前:“大姐,来,张开嘴给我看一下,忍一忍就过去了”

老太太慢慢鼓起腮帮子,鲜红的舌尖紧紧地抵着下牙床,嘴唇不住地颤抖。

上下唇三个,舌尖一个,舌根一个,靠外的白色假膜长得粘到了一起,不时渗出淡黄色的黏液,无疑是很严重的口腔溃疡。

“这段时间天气燥得很,妈妈吃东西咬到一次碎一次,她说口水,饭粒沾到那儿,就好像被长指甲狠狠地掐了一下,火辣辣地疼,疼得心里发慌。张了口,闭不得。闭了口,开不得。吃饭也疼,说话扯着也疼。她每次话说完,饭吃完才舍得把嘴闭上。我们做饭就麻烦了,做饭辣的烫的硬的碰都不敢碰,这么下去,老的小的都吃不消啊。”

“大姐的情况我差不多了解了,有用过什么药吗?”

“西瓜霜,冰硼散,地塞米松,蒲公英熬汤喝,这些都试过了,也就能管几个小时,不一会儿又疼成什么样,觉都睡不好,这几天眼睛都熬黑了。可她又犟得很,嫌汤药苦,好不容易才把她带这儿来,估计得麻烦大夫劝她喝一点了。”

主任点了点头:“这显然是是复发性的口腔溃疡,中医证名为口疮,乃是心火上炎,再兼脾有积热,上熏胃络,热邪循经上攻口舌所致,直接对患处用药,显然是治标不治本的,治法应当以清热泻火,解毒凉血为要。如果要除根的话,一周复方开出来,价格要过这个月的医保,清火的药也的确是难吃。这样吧,大姐怕喝苦的,我开两盒扬子江的双花百合片,是名老中医兰老专治口疮的好方子,里面的药开在方子里就不止这些钱了,我这边也有不少人吃好了。一次6片,一日3次,看看效果怎么样。一定要记得辣的,发的,烫的不要吃。毕竟三分是按时吃药,七分还是要靠自己慢慢养啊。”

“嗯,大夫,先来点中成药试一试。我们这就去下面的预约门诊约下礼拜的号。”母女俩道谢后默默地离开了诊室。

一周后,来的只有女儿,她笑着捧来了一小盆万年青,轻轻地放到了那个被各种小盆栽占据的窗台:“本以为再怎么说也要一段时间,没想到效果出奇地好,嘴上的几个疮基本收口了,张口吃饭也不担心了,人精神了很多。只是最近天气太热,妈让我过来谢谢你,顺便再开上一些药备着,这么吃着也方便省事。”

“替我向大姐问个好吧,也祝她吃得好睡得好,笑口常开。吃东西还是要小心,不可掉以轻心,到头来还是自己吃苦啊。”

“谢谢主任了!”

望着回廊上渐渐远去的身影,主任有心提点一下我:“传统的治疗口疮的药物一味苦寒,往往将热邪压抑在内,长期用还对脾胃有伤,形成恶性循环。而双花百合片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。在应用黄连、苦地丁、金银花诸药清热泻火的基础上,又以细辛为使药,既能引导药物透达孔窍肌肤,直达病灶,又能将诸味寒凉药对胃肠道的伤害降到最低,正是画龙点睛之笔,也是我们临床应该学习的地方。”他提着小水壶仔细地浇灌着窗台的盆栽,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。

双花如来,笑口常开,这自然是每一个医者最简单朴素的愿望,也是我跟着主任临床问诊抄方中的最大收获。